从“网红”到“网黑”，哈尔滨的新年开局崩了？

时隔一年，哈尔滨再次成为公众热议的焦点。

曾经全民追捧的 " 网红 " 大哥，突然变成游客吐槽不休的 " 网黑 " 小妹。

15 块钱的冻梨、30 块钱的糖葫芦、50 块钱的烤肠，以及由几百元一晚飙升到几千元一晚的酒店，都是大家吐槽的对象。

社交媒体上，与 " 哈尔滨避雷 " 有关的笔记，总是能引来大量的讨论和围观。" 小土豆儿 " 痛诉自己的 " 踩坑 " 经历，本地人则奋力反击坚决 " 维权 "，曾经其乐融融的 " 南北一家亲 "，逐渐演变成地域黑和 " 南北大战 "，口诛笔伐乱作一团。

" 去年开局整体很好，今年开局天崩地裂。"有网友这样形容今年的哈尔滨。

突转的画风，让人始料不及。仅仅一年的光景，曾经备受盛赞的 " 顶流 " 就 " 四面楚歌 "。这个冬天，哈尔滨到底怎么了？

打算去哈尔滨过春节后，郝嘉习惯性地上网翻看 " 前辈 " 们的旅游攻略。

这一看不要紧，她差点直接被 " 劝退 "。

网友们纷纷抱怨住宿太贵。随着冬天旅游旺季的到来，哈尔滨的酒店价格也如脱缰的野马，一路飙升。

有人提前 20 天预订了火车站附近的连锁酒店，一晚的价格高达 700 多元，而平时该酒店的价格仅在 200 元左右。

有人提前一个月订了中央大街附近的三星酒店，平时该酒店价格为 300 多元一晚，但是春节价格飙升至 1800 元。

根据 Fastdata 极数所发布的《哈尔滨酒店行业消费洞察报告 2024》，从 2024 年 11 月起，哈尔滨地区的酒店价格呈现出显著的上涨趋势，涨幅明显的区域主要集中在中央大街、哈尔滨站、哈尔滨西站等热门景点和商圈。

有网友在预订过程中，亲眼见证了客房价格在极短时间内从 592 元飙升至 1152 元。

更有网友爆料，自己之前预订的哈尔滨某酒店，原本 299 元一晚，但春节期间的售价却涨到了每晚 2198 元，上升比率超过 600%。

" 想想去年这个时候，哈尔滨还是大家心心念的旅游圣地呢，谁承想今年冒出那么多‘槽点’，冻梨贵了，糖葫芦涨价了，酒店价格更是跟坐过山车似的！" 刚刚从哈尔滨旅游回来的小丫说。

小丫和朋友订的是中央大街附近的普通智选酒店，标间价格每晚 1000 元左右。

" 我们是提前一周订的，说实话，1000 元都算便宜了，我们在吉林长白山住的某知名连锁酒店 2500 元一晚，在延吉民俗园订的民宿 2000 元一晚。"

事实上，早在去年冬季，有关哈尔滨酒店乱涨价的问题就已经在社交平台上有零星吐槽，当地政府和监管部门也制定了稳定房价的相关举措，但仍有部分酒店置若罔闻，肆意妄为。

随着负面舆情在互联网上不断发酵，哈尔滨市场监管局颁布了史上最严格的惩罚条款。该条款明确规定，对于借旅游旺季之机哄抬价格、导致价格过高、过快上涨等行为，将处以最高 500 万元的罚款。

有了重罚的震慑，不良商家的嚣张气焰开始收敛。

郝嘉这几天在携程、去哪儿、飞猪等平台查询哈尔滨酒店价格时，已经看不到太离谱的定价了。

然而，由 " 酒店刺客 " 引发的 " 南北大战 " 仍在继续。

一开始，南方 " 小土豆儿 " 只是表达对酒店价格上涨的不满，但随着各种吐槽帖和 " 避雷 " 帖的不断增多，黑龙江乃至整个东北的人都坐不住了，开始反击，言辞越来越激烈。

" 小土豆儿 " 说 " 哈尔滨的体验感极差，再也不来了 "，本地人说 " 爱来不来，没人稀罕 "；

" 小土豆儿 " 说 " 哈尔滨人脾气冲、服务态度不好 "，本地人说 " 我们没拿提供情绪价值的工资 "；

" 小土豆儿 " 说 " 有的饭店不给提供餐巾纸，还要茶位费 "，本地人说 " 我 20 年前去广东就自己花钱买纸巾，另掏茶位费 " ……

随着争论的升级，一些不理智的言语开始涌现，不仅涉及到了个人素质，还上升到了地域攻击。南方人说东北人不适应市场经济，东北人说南方人就想占便宜，诸如此类，愈演愈烈。

郝嘉作为旁观者，在翻阅评论区的聊天记录时哭笑不得。从一个看客的角度，她觉得大家有点像小孩子吵架，但吵得很认真、很卖力气。

" 客观来说，有些吐槽在我看来并无不妥，比如酒店价格暴涨、商家宰客，像 15 元一个的冻梨、50 元一根的香肠，这些现象确实存在。

消费者花了冤枉钱，发泄一下情绪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也有些所谓的避雷言论有些偏激。

比如，‘避雷’哈尔滨天黑得太早、暖气太热、粘豆包和红肠是预制菜等等，这些就显得有点儿吹毛求疵了。"郝嘉说，

" 合理的吐槽与不合理的吐槽混到一起，铺天盖地，本地人不乐意了，‘战火’就燃起来了。

其实，任何一个旅游城市都有被吐槽的。只不过哈尔滨这两年热度比较高，所以羊群效应比较明显。

从某种程度上讲，被吐槽未必是坏事，这说明你火了，被更多人关注到了。对于热门旅游城市这样一个角色，哈尔滨可能还需要时间来逐步适应。"

总结起来，网友们对哈尔滨的 " 吐槽 " 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价格，另一个是服务。

花了高价却没享受到高质量的服务，这是很多人心理不平衡的重要原因。

比如一位网友说，她花几百块钱订的酒店热水器是坏的，不能洗澡；还有人去饭店吃饭被要求与别人拼桌，服务员态度很不友好等等。

" 其实，旺季涨价的问题哪里都有，游客不满意主要还是因为落差感。" 黑龙江某旅行社导游王兵说。

去年哈尔滨 " 大火 "，以至于大家对哈尔滨的期望值过高，带了很厚的滤镜。当地政府和文旅部门竭尽全力 " 讨好 " 游客，让一些游客觉得有些服务是理所当然的，王兵表示。

" 如果没享受到这些服务，就感觉被‘骗’了。比如有人说，我下飞机时没人主动帮忙拿行李呀，打车时司机不跟我说‘公主请上车’啊，也没有人免费投喂我，或者免费让我坐车啊，等等。"

从产业进化的角度来看，哈尔滨正在经历由网红时代向消费时代的转变。网红时期，大家拼流量、拼热度，但消费时代拼的是产品和服务。

当网红光环逐渐暗淡，市场的狂热逐渐冷却，那些被流量泡沫掩盖的问题便开始逐一浮现。

在消费时代，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比拼的不再是短暂的眼球经济，而是产品与服务的深度与广度，以及能否敏锐捕捉并精准满足消费者需求，进而提供远远超出预期的价值体验，这才是决定一个网红城市能否走得更远的关键所在。

" 哈尔滨说白了就是服务意识没跟上。个人认为，最近大多数避雷哈尔滨的帖子核心是商家服务意识差，具体体现在态度不好，有错不改就嘴硬，总之就是价格上来了，服务意识却没有跟上。" 哈尔滨籍小红书博主 @普通女博说，

" 我建议来哈尔滨玩的游客，不要有超现实的期待。好事情和坏事情都是凤毛麟角，体验冰雪和建筑，感受和当地人、事、物的互动。同时，我也希望哈尔滨人，包括网友、商家、文旅局，能正视游客提出的建议，对恶意避雷不要给他热度 ，对衷心的建议不要让人寒心。"

" 在服务这方面，南方人的意识确实要比北方人强得多。" 在北京工作的东北人老秦感叹道。

老秦回忆，前几年他去扬州旅游，曾在瘦西湖附近的一家餐厅吃午饭。

当时，他点的是扬州炒饭，老板娘递给他一双一次性筷子，说是收费的。在北京，大多数餐厅的筷子都是不收费的，老秦以为老板娘因为他是外地人故意刁难他，就提出给他一双不收费的筷子，言语间带着不满，跟老板娘吵了几句。

令老秦没想到的是，当他吃完饭准备离开时，老板娘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礼貌地跟他说 " 再见 "。

这件事对老秦的触动很大，" 南方人很会做生意，东北人真应该向他们学习。"

除了服务问题，网友们纠结的焦点还有文化差异。

" 东北是传说中的‘苦寒’之地，东北人性格粗犷直率，说话嗓门大。" 王兵说，东北人和南方游客交流时，哪怕是正常说话，也有可能因为声音大而被误认为是态度不好。

" 还有啊，东北人买东西喜欢大量囤，像水果、蔬菜，一买就是一大堆。而南方人呢，可能只想买一个两个，这样本地商家就会觉得挺为难的，买得少就不乐意卖了。

这些都是文化差异，老话讲‘入乡随俗’，游客们也得试着去理解当地人。"

哈尔滨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只是整个旅游行业的冰山一角。

这些年，有关旅游城市酒店、餐馆以及旅行团宰客的报道屡见不鲜。

比如海南三亚，自 2012 年春节 " 宰客门 " 被曝光之后，该地的旅游乱象一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

动辙成千上万一晚的酒店，随便点几个菜就消费上千元，买东西缺斤短两，导游收取超高回扣等问题屡见不鲜；再比如，常被诟病的云南旅行团，不少去云南旅游的人都有过被导游强行安排购物，并被人身攻击的经历。

小丫记得，几年前去泸沽湖旅游时，因为进购物店没买任何东西，她遭到了导游的持续刁难和不公正对待。

吃饭的时候，导游更是将游客按照是否购物进行了分桌。购买商品的游客被安排在同一桌，餐标是八菜一汤；而像小丫这样没有购物的游客，则被分到另一桌，餐标是四菜一汤。

后来因为迷路晚到集合地点两三分钟，导游就开始人身攻击，差点把她一个人扔到孤岛上。

从那以后，小丫再也没去过泸沽湖，也再没跟过旅行团。

类似的遭遇，几乎每位外出旅行的人都或多或少有所体验。而且，越是热门的旅游城市问题越多。

针对景区乱象，中国旅游研究院院长戴斌曾提议，相关部门应切实解决不合法的经营问题，向游客释放更多的善意。

当然，改善旅游环境不仅需要官方的努力，也需要每个游客保持理性和客观的态度。

" 哪里都有好人、坏人，有杠精。对于网上那些负面的评论我就看看，自行分析。至于到底是好是坏，得亲自去体会。"

上海游客依依说：" 我也是刚从哈尔滨回来，遇到的本地人都很热心。我儿子的羽绒服拉链卡住我们拉不出来，一个东北阿姨风风火火跑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帮我们拉出来了。还有去 731 的路上，司机跟我们讲了很多相关的历史。"

尤其令依依感到意外的是，在出发前一天，她预订的酒店主动联系她，说平台降价了，要给她退差价。

" 当时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在我入住的当天，前台直接微信转给我 1149 元。这泼天的富贵，让我觉得自己赚到了一个亿！" 依依笑着说。

世界就是一个草台班子。商人逐利，顾客求惠，任何交易都没有完美。但大家还是希望在双方压翘翘板的过程中，找到一种平衡。

眼下春节将至，旅游市场也将迎来一波儿新的高峰。

希望游客们不会因为一个商家、一个人、一些不愉快的经历而讨厌一座城市，也希望每一个城市都有更大的格局和更开放的胸襟，去构建良好的旅游生态，以及美好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