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昏之最︱海昏侯刘贺的一天

【编者按】

2023年12月15日，海昏侯国遗址“墎墩苑—海昏藏宝”全面开放，万众瞩目的刘贺主墓正式与公众见面。值此开放一周年之际，海昏侯国遗址公园与澎湃新闻联合打造“海昏之最”系列报道，详细介绍海昏侯墓考古的最新成果。本文基于出土文物，略作演绎，希冀带领读者体验两千年前的王侯生活。

汉代人“事死如生”，海昏侯墓出土的海量文物，足以再现2000年前汉代贵族的生活情景。让我们打开脑洞，借由考古学家的发掘以及对文物的解读，穿越回海昏侯刘贺生活的时代，去看看他的一天是如何度过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醒来第一件重要事便是读书。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儒家典籍便成为皇室子弟的必修课。董仲舒之后的大儒夏侯昌曾经做过刘贺父亲刘髆的老师，昌邑王国的官员中也有诸多儒士，如太傅王式以《鲁诗》名家，中尉王吉是《齐论》的权威，且他与刘贺的关系匪浅。耳濡目染之下，成长于昌邑王国的刘贺很有可能对儒家典籍有一定的造诣。

刘贺的阅读书目主要包括《论语》《易占》《礼记》《孝经》等，这5200多枚竹简（海昏简）随着他一起长眠于地下的5个漆笥之中。海昏简《论语》是权威版本的《齐论》，与今天我们看到的《论语》存在一些差异，代表了《论语》的早期面貌，很有可能是西汉时期的官方“教科书”。

海昏《论语》简（复制件）

海昏《易占》简（复制件）

海昏《礼记》简（复制件）

饱读诗书之后，就要梳洗更衣。君子比德于玉，作为汉代贵族，刘贺的玉器特别精美。龙凤纹韘形玉佩和螭纹龙首玉带钩，配以精美的华服，显得刘贺气宇轩昂。他不禁走到衣镜前自我欣赏。

这面青铜镜大有来头，左右镜框有白色龙、虎图像；上框绘红色凤凰；下框为“玄鹤”图像；镜匣正面绘有东王公和西王母，两位主仙带着各自侍从——这是目前为止发现的最早的东王公图像，证明“东王公会西王母”的神仙传说在西汉时便已存在。

孔子徒人图漆衣镜正面（复制件）

镜匣背面别有一番洞天，绘有孔子及其五位弟子的图像和传记，以红漆绘底色，以黄色粗线在四周绘方框，在方框内用两条黄色粗线将镜匣分割成大小基本相等的三部分。上栏为孔子和颜回，中栏为子赣和子路，下栏为子羽和子夏。镜匣两侧用黑漆书写有关该人物生平和言行的短传记。

孔子徒人图漆衣镜背面（复制件）

孔子徒人图漆衣镜所绘孔子像是迄今为止发现最早的孔子像。这方衣镜不仅可供刘贺正衣冠，同时也能起到屏风的作用，站在衣镜架背面，刘贺还可以观赏孔子及其弟子画传，临观其意，图史自鉴。

到了处理侯国政务的时间。一年一度的籍田礼快要举办了，诸多事宜都要刘贺过目。籍田礼是汉代人最重要的礼仪活动之一，从文帝开始，每年孟春正月，皇帝都要亲祀农神，到籍田躬耕，意在“祈年”“劝农”，各郡国也是如此。

从故国带来的“昌邑籍田”青铜鼎依旧庄重肃穆，望着它，刘贺想起曾经作为昌邑王时籍田礼的热闹景象。如今由王变侯，今非昔比，心中不免一阵感慨。

“昌邑籍田”青铜鼎

官员办事得力，刘贺决定予以赏赐。刘贺墓共出土300余万枚、重达十余吨的五铢钱，是中国一次性出土五铢钱最多的汉墓之一；出土金饼385枚、大马蹄金17枚、小马蹄金33枚、麟趾金25枚、金钣20块，总重量达115公斤，为中国汉墓考古史上之最。

西汉国家富强，黄金储量丰富，史书记载，元狩四年卫青、霍去病出征匈奴凯旋，武帝一次性赏赐将士黄金多达50万斤。刘贺应该是相当有钱的，两代昌邑王积累的黄金及钱币再加上四千户的食邑，让他出手相当阔绰，颇有武帝之风。而马蹄金、麟趾金是汉天子对刘贺的封赏，经检测，这些金器的纯度约为99.7%。

五铢钱

马蹄金麟趾金

金饼

处理与中央朝廷的关系，对于刘贺这位“废帝”来说是重中之重。刘贺夫妇向皇帝、皇太后“请安”：“南藩海昏侯臣贺昧死再拜上书言囗囗囗臣贺昧死再拜谨使陪囗囗囗事仆臣饶居奉书昧死再拜秋请皇帝陛下陪臣行行人事中庶……臣贺昧死……皇帝陛下元康四年……”

刘贺上奏汉宣帝，请求派仆臣饶居代为参加元康四年的秋请礼仪。奏牍隶写规范，庄重典雅；用词谦卑恭敬，谨小慎微，显示出刘贺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作为汉朝唯一一位被废且得到善终的皇帝，刘贺确实有着自己的政治智慧。

一些信件需要印信盖章。刘贺的螭纽玉印由和田白玉制成，玉质坚硬致密，滋润莹秀，纯净无瑕，印纽有少量褐色沁。高浮雕幼螭纽，螭首作三角形，曲耳，弯眉鼓眼，尖嘴，长鬣毛，躯体呈C形，饰鳞状纹，尾卷曲；左腿拱起外蹬，右腿紧贴躯体，二爪。螭腹下方钻成扁圆形孔。印台上部有四面坡，为盝顶方形，光素无纹。该印出土于主棺柩内棺中部刘贺遗骸腰部位置。印文“刘贺”二字，是揭示墓主身份最直接的物证。

刘贺玉印。

完成政务的刘贺神清气爽，他看外面艳阳高照，正是打猎的好天气，于是带领一众随从，浩浩荡荡向城外骑行。打猎队伍中，属刘贺的坐骑最为引人注目。缝缀在马鞍后鞦带上的装饰物形似盾牌，外缘雕刻云气纹，主体纹饰为羱羊跳跃于祥云之间。羱羊做奔跑回首状，身肢灵动飘逸，动感十足，栩栩如生，制作精湛，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件羱羊纹银马珂反映刘贺受到一定“胡风”的影响。羱羊在亚洲主要分布于中国西北地区和中亚，生活在高海拔山势峻峭的山地，古人对羱羊的威猛之力与敏捷之身充满崇拜。此处羱羊腾跃云间可能受到了西亚早期艺术中带翼羱羊的影响，加之采用的模压工艺与中国古代的范铸工艺不同，属于汉代东西方文化融合的重要见证。

羱羊纹银马珂

打猎归来，刘贺心情大好，大宴宾客。刘贺是个资深“音乐迷”，史载他在主持汉昭帝丧事期间，命人把乐府内的乐器发给他从昌邑王国带来的乐人，击鼓歌吹，又派人召来太一神庙的乐人为他表演乐舞，全然不理会“居丧不言乐”的礼仪。

宴会必须有音乐助兴。14件鎏金钮钟按大小整齐地悬挂在钟架上，钟簨为红地彩绘漆木质，两端镶嵌套合有鎏金龙纹青铜套头；簨上插3块业，业呈三角形片状，中心部位各嵌1枚青铜镜。虡座为兽形，似驼，长嘴合口，圆目小耳，脑部、后背各有一驼峰，背脊中部有一圆形銎，前足跪坐，后足蹲踞，短尾后垂，腹部饰鎏金龙纹；另有5件甬钟与之相配。一旁，还有5件编甬钟单独一架，钟身呈扁凸状，铣棱两端内敛，显得矮胖浑圆；于口弧曲，有棱状内唇；腔面以粗阳线框分隔出钲、篆、鼓、枚各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