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岁霍克尼巴黎办回顾展：请记住，他们不能取消春天

现年87岁的大卫·霍克尼，是当下最著名的英国艺术家。近期他一直在因病接受治疗，不过，他决心到巴黎参加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回顾展，“甚至在去年，我还以为我不会在这里了。但我还是来了！”

澎湃艺术获悉，4月9日，展览“大卫·霍克尼25”在巴黎路易威登基金会对岁外展出。该展览展出包括油画、丙烯、铅笔画、木炭画、数字艺术等各种媒介作品400多件，呈现其七十多年来的创作历程。霍克尼说，“这次展览意义重大，因为这是我举办过的规模最大的展览。我希望参观者从回顾展中只带走一样东西：快乐，一些真正的快乐！”

此前，他的个展海报曾被巴黎地铁站撤下——据说是因为这场将于4月9日开幕的展览海报中出现了他手持香烟的形象——不过，这只是整个展览中的“小插曲”。

回溯两年前，当巴黎路易威登基金会找到大卫·霍克尼，希望为他举办一场岁盛大的作品回顾展时，他以为自己无法目睹展览开幕了。现年87岁，坐着轮椅的霍克尼在最近的一次视频访谈中说：“甚至在去年，我还以为我不会在这里了。但我还是来了。”

大卫·霍克尼

在巴黎的这场名为“大卫·霍克尼25”的展览开幕前几周，霍克尼正位于其伦敦的工作室里，穿着薄荷绿开衫，戴着金丝雀黄色眼镜，恰如其分地搭配着他的领带。当他点燃一支香烟时，一位身着蓝色手术服的护士出现在他身边，密切地关注着他。他身上佩戴的纽扣是其在2007年英国政府禁止在公共场所吸烟后制作的。

如今，霍克尼有24小时的医疗服务，确保他能够顺利前往巴黎参加展览开幕式是其团队的首要任务。霍克尼说，他计划带着他的腊肠犬苔丝（Tess）乘车前往，而他的医生将单独前往。“我很期待，因为这是我参加过的规模最大的展览。应该是这样的。”

1987年，霍克尼在加州洛杉矶的家中

在长达70年的艺术生涯中，霍克尼用丙烯、铅笔、木炭、宝丽来相机、视频和iPad创作了肖像、风景和静物画，也创作了不少多媒体装置作品。展览“大卫·霍克尼25”将于4月9日在路易威登基金会开幕，呈现借展自40多个机构和私人收藏的400多件作品。展览策展人诺曼·罗森塔尔（Norman Rosenthal）说，尽管这些作品将占满艺术馆的所有展厅，“但我们其实可以把展览的规模扩大一倍，且仍然可以使用不同的作品。”

诺曼·罗森塔尔第一次见到霍克尼是在1971 年，当时的霍克尼已是伦敦艺术界的宠儿，有着漂白的金发、时髦的朋友和光彩夺目的肖像画作品。但罗森塔尔说，只是在策划这次展览时，他才“真正发现”了霍克尼这位艺术家。罗森塔尔说，“他的作品‘深不见底’。他是我最愿意与毕加索相提并论的艺术家。”

霍克尼，《我父亲的肖像》，1955年

罗森塔尔说，和毕加索一样，霍克尼也是通过始终遵循自己的规则而成为这个时代最知名的艺术家之一。毕加索晚期的作品在他生前和身后都经常被人否定。近年来，霍克尼的一些 iPad 作品也受到了褒贬不一的评价。“艺术界有人认为他不是很好，并对他的受欢迎程度表示怀疑。这就像毕加索一样。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霍克尼说，他希望参观者从回顾展中只带走一样东西：“快乐，一些真正的快乐！” 为此，在著名建筑师弗兰克·盖里（Frank Gehry）设计的路易威登基金会建筑外部，参观者将看到粉红色的霓虹灯笔迹从入口处蜿蜒而上。这是霍克尼自己的笔迹，写着：“请记住，他们不能取消春天。”

路易威登基金会艺术总监苏珊娜·帕格（Suzanne Pagé）说，霍克尼可能是自相矛盾的。她说，霍克尼是一位 “伟大的思想家”，他对艺术史提出了新的理论，“然而，当他看到春天时，就像一个孩子第一次发现春天一样。”

霍克尼，《更大的水花》，1967年

与之前2017年在伦敦泰特不列颠美术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以及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的展览不同，此次霍克尼密切参与了回顾展的每一个策划阶段。帕格说，霍克尼在挑选展厅墙壁上鲜艳的蓝色、红色和黄色颜料时是一丝不苟的，他还认真编辑了展览的配套纸质宣传册。为了与策展人罗森塔尔一起参与此次展览，霍克尼使用了数十个博物馆空间的三维模型。霍克尼说，“这次展览意义重大，因为这是我举办过的规模最大的展览，有11个展厅。我现在正在创作的近期作品也包含在内，非常精彩。”

霍克尼，《艺术家肖像（泳池中的两个人物）》，1972年

展览中，前两个展厅展出了霍克尼在20世纪最杰出的作品，包括他售出的第一幅画作《我父亲的肖像》（1955年）、《克拉克和珀西夫妇》（1970-1979年）和《我的父亲》（1979-1979 年）。其中，《克拉克和珀西》是他为设计师奥西·克拉克和西莉亚·伯特威尔创作的双人肖像画。此外，这里还有典型加州风格的游泳池画作《更大的水花》（1967年）和《艺术家肖像（泳池中的两个人物）》（1972年），以及他创作的近25英尺宽的美国风景画作《更大的大峡谷》（1998年）。

霍克尼，《塔扎纳的房间》，1967年

帕格说：“从一开始，霍克尼就很勇敢，也很叛逆。这些早期的展厅还包括一些明确提到同性恋的画作，包括他于20世纪60年代初在艺术学校创作的作品。当时在英国，男人之间的同性恋行为仍然是非法的。在展览中，《更大的水花》与《塔扎纳的房间》（1967年）并列展出。《塔扎纳的房间》描绘的是霍克尼当时的搭档彼得·施莱辛格（Peter Schlesinger），他躺在床上，面部朝下，腰部以下一丝不挂。

据霍克尼的长期助手乔纳森·威尔金森（Jonathan Wilkinson）说，这将是所有这些早期作品第一次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这些作品大多创作于伦敦和洛杉矶。然而，如展览标题所示，展览的大部分作品是过去25年的作品，其中许多是霍克尼逃离城市生活，前往英国约克郡和法国诺曼底等人烟稀少的地方创作的。

霍克尼，《更大的大峡谷》，1998年

霍克尼在英格兰北部约克郡的布拉德福德长大。在伦敦的艺术学校毕业后，他四处游历，在洛杉矶生活了三十多年。90年代，他经常回到约克郡居住，2000年代中期，他搬进了约克郡海滨小镇布里德灵顿的一栋房子。但霍克尼并没有画海。曾书写霍克尼传记的作者里斯托弗·西蒙·赛克斯（Christopher Simon Sykes）也是在约克郡长大的，他说，约克郡连绵起伏的丘陵是“英格兰最后一片未受破坏的伟大地区”。19世纪伟大的英国风景画艺术家们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家乡的某些风景区，如约翰·康斯太勃尔的萨福克；J.M.W. 透纳的泰晤士河畔。而约克郡沃尔德地区的田野在广阔的天空下纵横交错，山丘绵延起伏，还没有哪位名家对沃尔德地区产生过如此强烈的吸引力。

霍克尼，《沃尔特附近的大树》，2007年

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霍克尼在这一地区进行着实地绘画，他将风景转化为俏皮的、色彩丰富的、视角曲折的画作。西蒙·赛克斯说：“他成了这个地区的知名人物。人们习惯于看到这样一个人，他坐在荒郊野外，拿着画架，在其他画架上摆放着几幅画布，画得不亦乐乎。”展厅里有霍克尼在山楂树丛中描绘的春色，包括《罗马路上的五月花》（2009年），以及他对季节变化的观察，如巨幅冬季风景画《沃尔特附近的大树》（2007年）。

霍克尼，《2020年3月27日》印在纸上的 iPad 画作

早在80年代，霍克尼就开始使用宝丽来相机、传真机和复印机进行创作。2010年，他开始在iPad上绘制约克郡的田园风光。iPad让他的创作速度远远快于颜料。此外，他还在汽车上安装了多台摄像机来拍摄视频。

在4号展厅，有约60幅肖像作品，包括霍克尼用丙烯颜料和 iPad为亲友作画，以及一些自画像。这些作品在数码平板电脑上创作，但用传统画框展示。在5至7号展厅，则展示他的风景画，包括完全在 iPad 上完成的“220 for 2020 系列”，日复一日，季复一季，他捕捉着光线的变化。

霍克尼，《罗马路上五月花》，2009年

霍克尼对创新技术的热爱渗透到了他的其他爱好中。在一间被帕格称为“音乐大教堂”的宽敞房间里，霍克尼为歌剧设计的一些布景和服装被改造成一个身临其境、适合儿童的装置。在另一个展厅中，18个两侧有镜子的屏幕将展示舞蹈演员在霍克尼工作室中的表演。这些舞蹈由韦恩·斯普林（Wayne Sleep）编排，也鼓励参观者加入其中。

开幕前，工作人员正在一个粉刷一新的展厅里安装霍克尼近期的肖像画。他总是画他所看到的周围事物，他说，“观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乐趣”。这包括一次又一次地捕捉他身边的人。

霍克尼，《克里斯托弗·艾什伍德和唐·巴查迪》，1968年

纺织品设计师伯特维尔是霍克尼在《克拉克夫妇和珀西》中所描绘的人物，她也是霍克尼六十年来的好友。她最近的一幅肖像是2023年的作品，挂在一面蓝色的墙上，旁边的肖像画包括了霍克尼的伴侣让-皮埃尔·贡萨尔维斯·德利马（Jean‑Pierre Gonçalves de Lima）、弗兰克·盖里（Frank Gehry）、哈里·斯泰尔斯（Harry Styles）以及霍克尼的两位护士。她说，“他的作品就是他的日记。”

伯特维尔说，她已经被这位艺术家画过几十次了，坐在霍克尼面前是 “非常紧张”的。“在没有音乐或其他干扰的情况下，面对的只有他和他的面部表情。但几十年来，他确实以一种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方式看到了我的闪光点。”

霍克尼，《克拉克和珀西》

与霍克尼合著过多本书的评论家马丁·盖福德 (Martin Gayford) 说，如果说霍克尼几十年来的创作中存在矛盾，那就是“他的社交能力和他一直想待在工作室的欲望”。最近，霍克尼的听力下降了，这让他很难待在吵闹的空间里，他也很少外出。

因此，当霍克尼在2019年搬到诺曼底乡村时，隐居的生活吸引了霍克尼。助理威尔金森说，当疫情来临时，他和他的团队生活和工作在比预期更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但完成了大量的工作。威尔金森说，“霍克尼一直都在工作。因此要加入他的团队，就必须真正投入”。据说，他的员工不一定在周末或节假日休息，他们讨论工作经常要持续到晚上。

霍克尼，《布莱克之后》，2024年

霍克尼在助手的帮助下创作了三件新作品，为展览画上了句号。这三件作品分别是2024年艺术家在伦敦花园的自画像，作品《布莱克之后》（2024年）和《蒙克之后》（2023年），后两者描绘的是模棱两可的场景，灵感来自他曾经在《纽约时报》上看到的一部分标题： “人们知道的比想象的要少。”在这两幅画中，天文、历史和地理与精神性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