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三角，中国经济最活跃的“增长极”，正以数字经济为引擎，书写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崭新篇章。根据《2024长三角数字经济发展报告》，2023年长三角数字经济增加值突破12万亿元，占三省一市GDP的40%以上，约占全国的30%。从上海的国际化创新枢纽，到杭州的数字产业集群，再到合肥的高科技崛起，这片土地不仅是科技创新的前沿阵地，更是区域经济韧性构建的主战场。然而，在全球经济波动与技术变革的背景下，数字技术创新如何为长三角注入韧性？本文基于长三角41个城市2020-2021合作创新专利和经济社会发展数据，刻画长三角城市数字技术创新网络及经济韧性时空演化特征，探索其对区域经济韧性的深远影响。
数字技术创新网络：一张日益紧密的“协作网”
利用ucinet6.0软件对长三角2010-2021年城市间数字技术创新网络特征进行测度，选取2010年、2015年和2021年为例进行可视化表达（图1），长三角数字技术创新网络呈现出以下显著特征：
第一，网络规模持续扩张。2010-2021年间，长三角数字技术创新网络的规模不断扩大，参与数字技术协同创新的城市主体数量不断增加。至2021年，数字技术创新网络已覆盖长三角区域全部41座城市。
第二，网络密度显著提升。整体网络密度由2010年的0.7402上升至2015年的3.6878，2021年进一步上升至10.8659。这表明长三角数字技术创新网络内部的联系逐渐加强，网络结构逐渐走向成熟。
第三，核心城市引领创新。上海、南京、杭州等直辖市和省会城市在数字技术创新方面与其他城市联系最为紧密。其度数中心度、中介中心度等结构指标也位居前列，处于创新网络的核心位置，辐射带动周边城市的数字技术创新活动。
2010-2021年长三角数字技术创新网络时空演化 本文图片均为作者自绘
与长三角其他技术创新网络相比，长三角数字技术创新网络主要有以下三个显著特点：一是数字技术创新网络的整体密度较高。主要是因为数字技术涉及领域广泛，且具有复杂度高、技术攻关难度大、专业化人才缺失的特点，迫切需要不同创新主体联合攻关，这直接推动了数字技术创新网络的形成。二是数字技术创新网络的动态变化较大，提升幅度高于其他产业或技术创新网络，主要是因为数字技术的发展时间不长，2010年开始起步，后来随着产业技术革命、数字化转型政策的陆续实施，各城市纷纷加快数字技术发展步伐，实现了数字技术创新网络的跨越式发展；三是数字技术创新网络的节点较为固定，网络体系稳定性强，这也进一步证实数字技术的门槛较高，并非所有地区都适宜大力发展数字技术。
从抵抗和恢复力、适应与调整力、创新与转型力三个维度构建评价城市经济韧性评价指标体系，利用熵值法对长三角城市经济韧性进行测度，并分省市计算均值（图2）。研究发现，2010-2021年长三角城市的经济韧性均呈现逐年稳步上升态势。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安徽省的区域经济韧性分别由2010年的4.18、1.23、1.12、0.64上升至2021年的8.90、2.30、2.17、1.27。其中，上海的经济韧性水平最高，江苏和浙江次之，安徽省相对最低。
2010-2021年长三角经济韧性的变动趋势
利用Stata14.0软件绘制研究期内长三角41个城市的经济韧性箱线图（图3），直观反映原始数据的聚散情况，箱体和线段越长说明数据越分散，越短说明越集中。观察到主要特征如下：
第一，城市间韧性差距明显。长三角各城市经济韧性变化存在较大差异。上海的经济韧性离散程度最大，表明其在研究期内经济韧性提升幅度最大。南京、苏州、杭州等城市处于第二梯队，离散程度次之，经济韧性水平相对较高。无锡、宁波、合肥等城市处于第三梯队；宿迁、黄山、池州等城市经济韧性水平较低且提升幅度较小。
第二，各省城市特征各异。江苏省内城市经济韧性呈现明显阶梯状分布：南京和苏州的经济韧性水平最高且增长最快；无锡、南通、常州等城市次之；淮安、盐城等苏北城市的经济韧性水平较低，且研究期内增长幅度较小。浙江省内杭州和宁波的经济韧性水平较高且提升幅度大，其余城市经济韧性水平接近长三角平均值，且提升幅度相对较大。安徽省仅合肥市的经济韧性水平较高且提升幅度较大；芜湖市的经济韧性水平基本与长三角均值持平，其余城市的经济韧性水平均低于长三角均值，且提升幅度小。
2010-2021年长三角城市经济韧性箱线图。注：虚线为研究期内所有城市经济韧性的均值。
创新网络锻造韧性：核心与边缘的双面效应
采用面板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基准回归，将度数中心度、接近中心度和中介中心度作为解释变量，经济韧性作为被解释变量纳入基准模型，并进行稳健性检验。研究结果表明：
第一，创新联系促进韧性提升。与其他城市的数字技术创新联系有助于提升本地的城市经济韧性。创新联系越多、强度越大，越能共同分摊创新成本，并接受其他城市的创新溢出，进而提升经济韧性。在抵御冲击期，能充分利用现有资源，降低外生冲击对城市创新活动的破坏。在恢复调整期，能推动新经济部门的产生与发展，助力城市经济快速复苏。
第二，连接效率增强韧性。城市可以通过提升在创新网络中与其他城市的连接效率来增强城市经济韧性。处于创新网络外围的城市，由于自身创新资源有限，难以实现高质量数字技术创新。若能通过较短 “距离”高效率地与高等级城市产生数字技术创新合作，更能有效承接高等级城市的知识溢出，提升城市创新水平，加强经济韧性。
第三，中心权力的双面性。越是处于创新网络中心的城市，说明其对其他城市数字技术创新活动的控制能力就越强，但反而会对城市经济韧性产生负面的抑制作用。上海、南京等高中介中心度的核心节点城市的权力过于集中，这使其倾向于以自身为中心形成凝聚子群，与知识基础相似的城市合作，容易产生“路径锁定”，从而削弱自身城市经济韧性。
进一步探究数字技术创新网络对长三角区域内不同区位城市的影响效应，根据《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将上海、南京、无锡、杭州、宁波、合肥、芜湖等27个城市划分为核心区，其余14个城市为边缘区，分组进行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边缘城市存在创新资源匮乏、动力不足、能力欠缺等问题。相较于数字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核心城市，提升边缘城市在数字技术创新网络中的中介中心度，即增强其在创新网络中的“控制”能力，更有利于强化其获取数字技术创新资源的能力，增强对数字经济发展的支撑作用，带动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同时，城市经济密度对核心城市的经济韧性产生显著负向抑制作用，而对非中心城市并无显著抑制效应，这进一步印证了核心城市过高的经济密度带来“拥挤效应”，不利于城市经济韧性。
提升区域韧性，还需织密创新网络
本研究以长三角41个城市为研究对象，基于数字技术创新合作专利数据构建数字技术创新网络，运用社会网络分析法对创新网络的结构特征进行剖析，并通过计量模型实证探究了数字技术创新网络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主要研究结论如下：
第一，长三角数字技术创新网络紧密程度日益提高，同时逐渐演化形成“核心-边缘”结构和凝聚子群结构。上海、杭州、南京、苏州等城市成为数字技术创新网络的核心，并且各自作为一级或二级“凝结核”促进凝聚子群的发展。
第二，城市在数字技术创新网络中的度数中心度和接近中心度对城市经济韧性的提升有正面的促进作用，即更紧密、更有效率的数字技术创新合作联系会带动城市经济韧性的提高。
第三，城市在数字技术创新网络中的中介中心度对城市经济韧性具有显著负面影响。这可能是由于网络中“权力”过于集中，与少数城市合作形成“路径依赖”，从而削弱经济韧性。提升边缘城市在数字技术创新网络中的“控制”能力，更有利于强化获取数字技术创新资源，进而提升其城市经济韧性。相较于核心城市，非中心城市的数字技术创新能力较弱，因而数字技术创新合作联系对长三角边缘城市的经济韧性提升幅度更大。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第一，强化区域创新合作。加强长三角内部各城市的数字技术创新合作联系，通过构建高能级的创新网络节点城市，增强知识溢出效应，促进知识等创新资源的合理有序高效流动，推动数字技术创新成果落地，为数字经济发展持续赋能。
第二，政策引领协同发展。以《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长三角科技创新共同体建设发展规划》等政策为指引，协同推进数字技术创新合作，夯实数字基础设施和数据资源体系，激发社会创业创新活力。推动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使数字经济成为区域经济保持活力和韧性的重要支撑。
第三，优化核心城市辐射。增强创新网络核心城市的辐射效应，引导创新要素在城市之间集聚和扩散，协同提升区域数字技术创新能力，弥合“数字鸿沟”。同时，需注意核心城市与多元化创新主体的互动合作，避免路径依赖和路径锁定导致城市在面临风险冲击时的韧性下降。
第四，助力边缘城市发展。引导处于数字技术创新网络边缘区域的城市充分利用网络知识溢出效应的正外部性，不仅要加强与核心城市数字技术创新的直接联系，还要提升在创新网络中的“中介”地位，增强对创新要素与创新资源的掌控能力，进而推动数字经济发展，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本文作者曹贤忠系华东师范大学城市发展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城市发展协同创新中心副主任，上海市人民政府决策咨询基地“青年菁英”；吕磊系华东师范大学城市发展研究院硕士研究生。原文刊发于《地理科学进展》2025年第1期，本文是对原文的精简。）
-------
“长三角议事厅”专栏由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城市研究中心、上海市社会科学创新基地长三角区域一体化研究中心和澎湃研究所共同发起。解读长三角一体化最新政策，提供一线调研报告，呈现务实政策建议。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