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记者 卓泳
过去一年，资本市场利好政策频出，为实体经济发展注入强大动力。以人工智能（AI）技术为代表的科技创新成果不断涌现，重塑了中国资产在国际市场的价值。当前，如何加大创新资本投入、挖掘和培育潜在创新动能、推动金融高质量赋能科技创新、平衡技术发展与社会民生等，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课题。
全国政协委员、民革中央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何杰深入研究这些课题，为经济社会发展建言献策。日前，何杰接受证券时报记者专访，围绕创业投资、科技与金融、人工智能发展等话题分享观点。
谈创业投资：税收优惠的
呼吁需久久为功
证券时报记者：去年全国两会，您提交了相关提案，指出长线资金对创投市场参与不足。如今，金融资产投资公司（AIC）和险资大量涌入股权投资市场，您认为一级市场还缺长线资金吗？
何杰：过去一年多，中央高度重视创投行业发展，在培育和壮大耐心资本方面采取诸多措施。但目前创投市场仍以政府性资金为主，除了从特别国债中划拨部分资金进入创投市场外，在半市场化资金方面，还可以从以下几方面继续努力。
一是持续加大银行资金投入，尤其对于重大“卡脖子” 项目，银行可进一步跟进。银行AIC已在全国18个城市试点，合作资金约3500亿元，但AIC直投风险权重仍达400%（债转股投资仅250%），且母行并表后风险权重高达1250%，资本消耗大，建议降低。后续可扩大试点范围，将城商行、股份制银行、民营银行纳入其中。当然，银行需培育股权文化，积极与市场磨合。二是社保基金方面，目前其投向一级市场的比重仅3.4%，而上限为10%，提升空间较大。三是地方养老金结余和企业年金方面，可考虑通过修改法律法规，推动部分资金进入一级市场。四是保险资金方面，投资创业投资基金穿透后底层资产为战未上市公司的，底层资产风险因子适用0.4，但投资股权投资基金和母基金的风险权重仍较高，有进一步下降的空间。
我相信，随着“杭州六小龙” 等现象出现，中国科技资产得到重估，纯市场化资金有望加速入场，假以时日，一级市场资金短缺问题将得到根本改善。
证券时报记者：今年年初，“国办一号文”对政府投资基金发展进行规范引导，要求统筹规划、严控增量、管理存量，防止重复建设和同质化竞争，并建立长效考核机制。您认为这将对政府投资基金和创投行业产生哪些影响？
何杰：过去，政府性投资基金运作存在一些问题，比如部分基金盲目跟风、重复建设和投资；一些基金与民企竞争，投向市场竞争激烈的行业；基金的撬动作用不明显；基金在设立和运作过程中，通过设置大量条款招商引资，与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精神相悖。“国办一号文”对这些问题进行了有力规范，例如重大项目投资由央地协同推进，发挥省级政府的协调作用。
文件提出“县级政府原则上不再设立引导基金”，这使县级政府财政资金回归保障民生的本位；“不以招商为目的设立政府投资基金”的要求，强调了基金的市场化运作。这些规范具有指导意义，并非严格禁止，对未来政府投资基金的规范运作和重塑意义重大，也为制定更高层次的政府投资基金条例或法律奠定基础。
证券时报记者：据了解，创投业界关于“优化创投基金税收”方面提出过建议，但问题一直未得到明显解决。您认为症结何在？有何建议？
何杰：目前财政部、税务总局就创投业实施了一些优惠政策，比如说对公司制的创投机构在个别地区实施了优惠。此外，国家对创投机构投向初创企业，可以按投资额的70%抵所得税。同时我们需要看到，目前在国家财政紧约束的背景下，大面积或者全方位地对创投行业实施税收优惠确实有难度，但我觉得还是有优化的空间，比如对投资初创企业，现在对这类企业的定义标准是，总资产和收入要都达到5000万元，能否考虑改成一个指标5000万元即可？对初创企业的投资，可以根据投资时间来设定税务的抵扣率，对与投资期限挂钩的分级税率进行合理优化。
另外，建议对无论其备案为“创业投资基金”还是“股权投资基金”的合伙制创投基金，都要保障其税政的选择权。总的来说，监管层对创投行业的认识有一个逐步加深的过程，有些呼吁也不需要过于着急，需要久久为功。
谈科技和金融：城市要
培育创业的“热带雨林”
证券时报记者：近期DeepSeek引发了各大城市对创新人才战略的反思，多个城市都在短时间内出台重磅的“抢人”政策，力度空前，您怎么看？
何杰：无论是DeepSeek还是宇树科技的创始人，都是凭借自己的兴趣爱好来创业，创业时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严格说来不是创客，而是极客。现在社会就要鼓励这种冒险、探索未知的精神。对我们的城市管理者而言，一个很重要的课题就是怎么建立一个“热带雨林”，有利于各种生物自由生长，政府应在生态培育、资源保障、制度规则、公共服务上发力，建立起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
证券时报记者：您认为，我国资本市场该如何培育和扶持科技创新发展？
何杰：资本市场应秉持服务实体经济的理念，加大对新产业、新业态、新商业模式企业的支持，尤其是硬科技企业。对于“卡脖子”工程的项目，即便暂时亏损，也应允许其上市。近年来，资本市场对未盈利企业的支持力度有所减弱，建议进一步加大支持，只要市场有认购需求，就应增加IPO供给。
谈人口老龄化：建议
设立养老投资公司
证券时报记者：您认为，如何平衡AI技术发展与就业民生之间的关系？
何杰：同任何新生事物一样，它的出现在给我们生活带来便利和进步的同时，也会带来一些问题和冲击，包括AI幻觉、还会带来数据的泄露、隐私的侵犯、算法的偏见以及对就业市场的冲击等。
我想，在市场发展初期，对这些可能出现的问题所造成的混乱要有一定的容忍度，同时要加强监测，加强关注，准备相应的工具箱：包括职业技能的重塑，有关税费强制性调节手段的研究、人机协作的鼓励以及全球的协同治理等。
证券时报记者：在解决人口老龄化问题方面，国家养老投资公司可以从哪些关键点切入？
何杰：中国正加速进入老龄化社会，养老金面临较大的保值增值压力。设立国家养老投资公司，主要从以下几个痛点切入：一是提升地方养老金委托管理规模。目前各地基本养老金结余委托全国社保基金理事会管理的比例不到1/4，像广东就还有1.7万亿元结余，其中委托社保理事会管理的仅3000亿元。二是整合碎片化的年金管理。企业年金和职业年金规模达6.5万亿元，但管理分散，不利于形成大规模资金进行战略资产配置。三是提高养老金投资回报率。企业年金自2007年运作以来，回报率并不理想。它本属于长线资金，却采取短投方式，投资业绩不如社保基金。四是壮大耐心资本。目前仅社保基金的3.4%投资创投市场，需要进一步加大养老金投入力度。五是推动养老金国际化布局，中国众多企业出海参与“一带一路” 建设，养老金资本也应进行全球布局。然而，当前社保基金境外投资比重仅11%。
建议设立国家养老投资公司，并采用市场化运作模式，允许其具备境外资产配置和助力一级市场耐心资本形成等多项功能，且把该机构设立在深圳比较合适，原因是，深圳具有多方面的优势。比如地缘优势，深圳作为“一带一路”重要节点城市，在国际资源配置方面具有便利性；金融科技实力强，深圳金融科技全国领先，全球排名第三，其金融科技手段可用于投资组合；投资资源丰富，深圳毗邻香港，境内外投资标的众多，可选择性强；资金基础雄厚，广东养老金结余达1.7万亿元，其中深圳占6000亿元，机构设在深圳能够快速形成一定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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